“高远杯家风孝道征文”母亲的记事本

码头人家

母亲的记事本(散文)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刘县生

    “今天，婆婆咳嗽得厉害，我去万庄抓药，来回三十多里路。医生要文火煎，晚饭后半个小时服。”

    这是我母亲1972年9月12日在她的记事本里写的一句话。

    我珍藏着母亲自1950年春到2007年秋，共计57年大大小小78册“记事本”。其中1972年到1976年的不少内容，涉及到我母亲照顾我得病奶奶的情况。

    那时，我父亲、姐姐常年工作在运河工地，我和弟弟都年幼，照顾奶奶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了我母亲一人的肩上。

    今年85岁的老邻居七大娘说：“你娘伺候你奶奶那真是没得说，一日三餐喂，一天一洗脚。有时大小便失禁，你娘就给她擦啊，蘸着温水的手巾，一次能用十几条。几乎天天洗褯子，从来不嫌脏。你奶奶躺了四年，一点褥疮也没生。”

    这类事情，在我母亲的记事本里是有记录的。“1973年12月3日，婆婆要吃鱼。我去西湾里凿冰捉到2条白鲢。”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，为了患病的婆婆能吃上鱼，一个妇女冒着严寒去凿冰捉鱼，如果没有一颗孝心是绝对做不到的。我姐姐曾经给我说：“母亲不止一次给奶奶凿冰捉鱼，有一回还摔了跟头，手还让冰碴子给划伤了。”

    我母亲没和我奶奶拌过嘴、吵过架，婆媳关系非常好。2010年我们村第一次评选“孝老模范”，村民小组的推荐信上有这样一句话：“她们的婆媳关系犹如母女。”那时虽然我母亲已经去世了，但村里依旧把孝老模范的美名授予给了我的母亲。

    孝子之养也，乐其心，不违其志。这是《礼记》上的话。我母亲以自己的身体力行，诠释了这句话的深刻内涵。

    我父亲弟兄四个，其中我三叔继承了我奶奶在北京的家产。因此，三叔每月的二号要往老家给我奶奶寄钱。也就从每月的这一天开始，惦记北京寄来的钱就成了我奶奶的“一件心头大事”。

    1974年二月十八日，我母亲的记事本有这样一段话：“婆婆总是问北京的钱来没来，可是一连三天下雨，如何去县城取呢？只好暂时在村会计那里借了20块钱，谎称北京的钱寄来了。”

    “当时您奶奶已经病得不轻，心理脆弱得像小孩子一样。”当年的村会计刘凤溪说，“你娘为了早一天让她心里踏实，才给她去借钱，这孝心真是无微不至啊。”年迈的刘凤溪的眼神里流露着对我母亲的钦敬。

   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我母亲要去借那20块钱。

    世间孝敬老人者，无非就是两类：一是物质供养，二是精神疼护。虽然我奶奶吃喝还算过得去，但得病以后常常悲观、苦闷，遇事睡不着觉，有时说着说着话，就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。我母亲就极力地哄劝，安慰她，说她喜欢的话题，讲她带领一家子人创业，还说她孙男娣女一大群，是一定要想方设法把我奶奶哄高兴的。“从精神上安慰婆婆很重要，她心情好了，身体才会好起来。”“有时，疼爱老人不仅仅表现在物质上，更重要的还在精神上。”“使老人的精神生活丰富一些，应该是孝的一种境界。”这是我母亲1974年5月写在记事本上的几句话。

    后来，我母亲把记事本交给我收藏的时候，说，孝敬老人是好传统，要当做家风世世代代传承下去。这些记事本不仅仅是在记录过去，更是对你们无言的激励！你要收藏好。

    我把母亲的记事本，珍藏在一个厚厚的皮箱里；但我知道，它已经厚厚地珍藏在了我的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