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烟雨里氤氲淡淡书香

方舟

昨天和女儿一块儿去图书馆，刚坐定不久，稍稍氤氲了一抹淡淡书香在怀，正如袅袅炊烟般缓缓升起，带你渐入佳境，逍遥诗意在书海里。忽然，女儿风风火火，一阵疾风般从儿童区旋了进来。一脸担忧、急切，还有那一张眸就流溢出来的期待与惊喜。我正讶然：这丫头怎么了，居然这样一副欲语还说的表情？还没待我思绪凝转，女儿清澈如山泉般的嗓音就急急在我耳边响起：“妈妈……妈妈……下雨了，我们快点儿回家吧。不然一会下大了，就回不去了。”我诧异，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会这么关心天气了？

疑惑着走到门口，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朱自清笔下的那像牛毛、像细丝、像花针的毛毛细雨。我一阵恍然，一阵灵动。我最爱这暮雨江南般细雨，每当这个时候，心灵宁静恬淡、舒适空灵、飘渺而遥远，心似乎随着这娉娉袅袅的细丝尽情在空中飞逸、飘洒。

自由自在，无忧无虑。我好像天生为这细雨而生，而这细雨又好像是我在佛前跪求了五百年转世而来的前世知音。她一来，我的世界立刻变得澄澈、明净。哀也淡淡，愁亦朦胧；得也无狂，失亦无落；寂也无悲，闹亦无喜……平平淡淡、简简单单、安安稳稳，玲珑剔透、纯净明媚一颗心。好满足，好惬意！

看着前面蹦蹦跳跳地追逐着风中飘舞翻飞如蝶的落叶的女儿，忽然就觉得这画面好唯美。女儿今天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裙子，上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披肩。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而活泼，灵动而恬美，和这蒙蒙细雨的情境惊人地吻合。好像她是为了这雨而穿的衣，而这雨又是为了不辜负她的盛意而来。

“妈妈，‘最美是烟雨江南’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雨吧？”女儿眨巴着漂亮明媚的眼睛狡黠地问。我心里一动，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又偷看我的东西了。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呢。我笑了，正好可以借机考考她啊。那你再说说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现在的情景。“水村山郭酒旗风，千里莺啼绿映红。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。好像差不多吧？”“勉强过关。”我故意板着脸。“那‘青箬笠，绿蓑衣。斜风细雨不须归’，怎样？”女儿仰着脸，充满期待的问。“啊，暑假这么长时间没白辛苦啊！”我赶紧适时地鼓励。见得到了我的肯定，女儿就更得意了，小小的卖弄着说：“我还知道更好的呢？”“那你再说说？”她倒勾起了我的好奇。

她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。“《雨巷》戴望舒撑着油纸伞，独自彷徨在悠长、悠长又寂寥的雨巷，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。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，丁香一样的芬芳，丁香一样的忧愁，在雨中哀怨……”

我简直震惊了，这丫头越来越人精了。居然偷偷背会这首诗！居然会揣摸我的心思！居然把这首诗的情境定位的恰到好处！

我还在自己的思绪里翻江倒海、潮起潮涌，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，摇着我的手臂：“妈妈……妈妈……你说我们要是撑把油纸伞，穿上紫长裙，是不是也有丁香姑娘的味道？”我一顿，随即摇摇头：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情，都是独特的，我们可以模仿别人的穿着打扮，却模仿不来神韵。”女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我有些无奈。她这么一株春风呵护、雨露滋润、阳光沐浴的幼苗，怎会理解那朦胧又凄美的烟雨江南里的绝世忧伤？那又需要怎样的丰富人生啊！

我故意忽略女儿眼中的困惑，问她：“那你告诉妈妈，为什么不在图书馆，偏跑出来？”女儿有一种被拆穿的小小尴尬：“我想和妈妈在雨中”读书“，你不是老说‘要好读书，读好书；勿死读书，读死书’吗？我跟妈妈来次雨中漫步啊！”说完，调皮的吐吐舌头，犹如精灵一般飘远，去追逐她的“蝴蝶”了。

我一个人在后面看着，忽然就很感慨：自己读了几本书而已，就拼了命的想让孩子读书。逼也好，哄也罢，恩威并施、刚柔共济，总之一路走来，为读书而洒下几多欢声笑语，更平添些许迷雾阴霾。跌跌撞撞、磕磕绊绊一路走来，才发现孩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儿了，她已然有了自己的生活体悟和思考。忽然就有种自己跟在她后面一路奔忙的恐慌。她已悄然在自己的世界里氤氲了一抹淡淡书香，而我，不知哪天可能就迷失在这围城之外了。我很庆幸我的“参政干预”没让女儿叛逆逃离，而是自己去挖掘了宝藏。我决定从今以后也来一把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。闭上眼睛，在这初秋里，似乎闻到了柳枝的淡淡馨香。